征文号作品天彩窗帘我的隔离日记

  我的隔离日记文/天彩窗帘鞭炮

3.1号雨转晴

乡村寂静的夜,被一阵鞭炮声打破。早过了年,也不是什么节日,这时候放炮,会是什么事?

隔日清晨,便有消息灵通人士在湾里传播:“前村的确诊病人刘XX治愈出院回家,顺道买了一车鞭炮烟花回来。”昨晚上放的鞭炮烟花,正是他家。

湾里老一辈的人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闲聊,言谈中都表达着自己的祝贺,纷纷感叹死里逃生的刘XX运气好,是应该好好放放鞭炮庆祝一下。

说起刘XX,有人又谈起左边村里大年初四得这个病死的王XX。

王XX这辈子才划不来,医院,这样封闭的情况下,直接被拉到火葬场,不要说什么送殡仪式,怕是鞭炮都没有人帮忙放一架。

在他们心目中,死亡不一定可惜,没有人群送别,无声无息的离去才令人惋惜。

刘xx回来的第三天晚上,前面村子又传来一阵鞭炮声。有了刘XX的事在前面,大家都一致认为,应该又是哪个康复出院回家的人庆祝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听说昨夜前村死了个六十岁左右的妇人。鞭炮是她们家放的。

那妇人和家里人吵了几句嘴,也就一点鸡毛蒜皮的家务事,一时想不开,吞农药寻了短见。

湾里老一辈人又一次聚集在一起闲聊。有人得出这样的结论:妇人寻短见,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时候,封闭时期,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要死,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解决。”

“肯定是一时冲动,想不开,过了这段时间,又不会出这样的事了。”大家七嘴八舌议论。

老一辈人对于死亡的淡漠,如同一件平常普通事。她们思维里,即便是死,也要有不为儿女添麻烦的考虑才算是正确。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人间依旧是那般模样,有的人忙着生,有的人忙着死。

死里逃生的人,燃放几架鞭炮庆祝重生。结束了生命的人,燃放几架鞭炮谢幕人生。

我们,不过都是这璀璨烟火里的尘埃。

解封

3月14号晴

天亮的很柔情,没有给夜丝毫挽留的机会。太阳好大,照耀在油菜花蕊上,露珠越发显得晶莹剔透。清晨的田野,弥漫着一层薄雾,它们从远处的麦地缓缓飘来,给金黄的油菜花穿上羞羞淡淡的裙摆。

早上起来,跑到楼顶,又拍了一遍宁静乡村的视频,发在朋友圈。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清晨。

晨曦、鸟鸣、微风、村庄、河流、原野……

熟悉的故乡,每一天都有新鲜感。或许,朋友圈的众多朋友会持不同的意见。

微博上有人发一组朋友圈图片截图。是有人买车后,从提车,加油,上路,喝茶等连续几条关于新车的照片。车也就是一般十来万的车,但掩饰不住拥有者的喜悦和自豪。底下评论多是嘲讽和不屑的声音。

如果卑微的幸福被鄙视,那生活将更加的无趣。原谅我就是这样一个俗人。我这样评价。

我太喜欢发朋友圈了,发得太频繁,不像我这样过了不惑之年的中年人应有的城府和矜持。

我内心反正是不承认自己已步入了中年阶层的。朋友圈没羞没臊的发,虽谈不上自怜自爱,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面对朝霞发呆,发傻,发乐。

五十天左右封村封路,每日只为一日三餐食什么而思考,日子在疫情最初的惶恐不安中慢慢变得闲舒而平淡。每天写篇隔离日记,打发小半天时间,也不管有没有人爱看,自娱自乐之。

早上官方发布消息,天门市中低风险地区解封,出省可以有序办理通行证。

补胎,排队。加油,排队。办证,排更长的队。

横林街上的车,下午便开始拥挤。办好证,踩着油门,车飞驰,公路两边的树哧哧朝后闪。

车欢畅,像极关久了的土黄狗脱缰而出。

人,何尝不是也如此?!

夕阳,油菜花,村庄。

再一次牵着侄儿的小手在夕阳西下的原野田埂上撒欢,两岁半的他和四十多岁的我挣抢着泥块,朝河里扔。泥块撞击起水花让我俩兴奋地尖叫。

他初见这世界的美好。我和他一起幼稚。

明天就要出发,不再全都是意气风发,突然觉得有些失落。如同《肖申克的救赎》里被关久了的老布,渐渐适应了隔离的生活。竟然会有儿时初出门的不舍。

“要赚够多少钱,才能够过上这样安逸的生活”?女人问我。

我不知道。“也许,不是钱的问题。”我含糊不清回答她。

也许,只是人不再有焦虑。

但如果人不再有焦虑,那究竟算成熟还是苍老?

有时,成熟和苍老远没有清晰的界限。就像幼稚和天真无邪一样。

傍晚时分,父亲和母亲帮忙收拾明天出发要带的东西。坛坛罐罐的咸菜,腊鱼腊肉,一层又一层稻草垫稳一个又一个的土鸡蛋,还有几样外表看不出来成分的包裹……

每年都是这样的剧情,只不过今年的剧情延迟了几十天。

已经堆了半堂屋了,不知道车后备箱装不装的下,父母却还没有停歇的样子,时不时又想起一两样来。

总要多给点什么给儿女才安心,天下父母都是这样的心。

女人收拾她的化妆品,浴室柜上的半瓶洗面奶被扔了出来。这是封锁期间物质紧缺时好不容易托人送进来的。

xxx,这牌子多年前就没有用过了,我现在都是用海蓝之谜的。

海蓝之谜是何玩意?在我这里实在没有二十块一瓶的xxx熟悉。我到没有觉得,她最近因为洗面奶不好脸色与之前有何不同。

人,有多种选择时就会不由自主地变得挑剔。

夜,在蛙声阵阵中展开。村中的广场舞重新开始喧闹热烈。三两处的麻将扑克牌也不再半遮半掩,烟雾缭绕中,几张喜形于色的脸交织在一起。

东村有人放起了烟花,西村也放记挂鞭炮回应。

解封,一扫这些天压抑在人们头上的阴霾,每个人都有失而复得和虚惊一场后的喜悦。

春暖花开,山河无恙。

连续写《我的隔离日记》,今天告一段落。

这些天,骂过某些无能的管理者,但丝毫不影响继续深爱我的祖国。被舍生忘死的一线医护人员感动流过泪,也跟着舆论声讨过一些阴暗的小人。为驰援荆楚的伟大天使们点过赞,也有小人物在疫情期间的故事和感悟。

生活虽然不尽如人意,但并不缺少感动我们的人和事。

《飘》中的郝思嘉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愿每一个人的明天生活充满阳光!

愿每一个人每一天都健康、快乐、吉祥!

一言难尽(上)

3月17号。重庆,秀山。现在时间4:3分。天气,未知。

美股刚刚再一次创造历史,上帝以他绝对俯视的视角,冷漠地直视地球人的一切。

上帝保佑!特朗姆今天凌晨发的这条推特在全球刷屏。这位自封为地球警察长的长官,把内心的恐惧毫无保留给了上帝。也向全球人民传递着不安的信息。

显然,上帝没有接收到特朗普的信息。

临时抱佛脚,是中国人对于处理事情前一种疾病乱投医慌乱的形容。

昨日的美国各地机场拥挤的场景,完全是一幅美国灾难大片的画面。拥挤的空间里,几乎没有人戴口罩,完全没有防护的现场,在我们看来触目惊心。

明明有有效的中国模式,偏偏不用。究竟是因为自由大过生命健康权,还是因为意识形态比相对正确有效更重要?

中国网友还在呐喊抄作业,美国媒体从最初的全面质疑、嘲讽、批评,到现在有人开始反思。

中国做出了牺牲,而有人却浪费了其奋力争取的防范时间。

算了,大事件自有大人物们操心,小贩还是说说这两天小人物自己的亲身经历吧!

爱情文艺电影片里王子和公主男女主人翁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一起。这时候,镜头给到一片湛蓝天空下的海边,男女主人翁手牵手在夕阳西下的沙滩上漫步,夕阳、海水、沙滩、两个拥吻拉长的身影,在画外音——从此,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中,缓缓拉下帷幕。

每当此时,我都会寻思,导演真的心好,每次都只让我们看到最美的时刻就结束电影,把爱情拍得这么唯美,而不提从爱情到婚姻后的两人真实生活。

二人世界,婚姻才算刚刚开始。

叫好又叫座的商业故事片都爱拍续集,好的一部接一部,把观众看腻为止。

连续几十篇隔离日记,我以为《解封》是最后一篇。没有想到,还要写续集。

3月14号,时间:凌晨4点半。醒来刷微博,所在村子被分在低风险区,按照条件,我们符合解封条件,可以办理出省通行证。兴奋。女人被吵醒。两人一起对着新闻兴奋。

终于盼到天明。

车连续50多天的静停,亏电。左侧后车胎被钉扎破,需要补胎。

早上8点。简单将车冲气,开到横林镇派出所,门口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村里的华排在第二位。在工作人员不停宣传不要聚集不要聚集的广播声中,好不容易排到窗口,却已经没有了表格,不过幸运的是赶在最后一个登了记。

还好华有多拿一份给了我。

人越来越多,时不时会几人成群,工作人员不停驱散,一怒之下关了窗口。

登记了的人,填表,排队间隔一米。工作人员反复喊叫,效果不大。不时有赶来的人咨询情况。场面嘈杂。

10点。派出所贴出公告,横林镇分几个片区办理,派出所有登记的排队办理,没有排队的到指定地点办理。

依然有许多人赶来。之前我出门时几个未解封的卡口,应该得到上面信息,全面解封,人都迫不及待出门来。

姨妹夫志武赶来,他们一家守在横林街上,看了我们办理的信息才反应过来。没有表格,没有登记,来了也无用,只能够到另一个办理点去办理。他赶紧跑过去,那边工作人员还没有安排过去,办理点自觉地排起了长长的队。

这边同样长长的队伍,焦急的等待。11点。得到的消息是,下午开始正式办理,不需要再排队,以登记为准。

迫不及待去给车排队加油。开车在城里转悠,曾经繁华的街道,人行道上全都被木板封闭钉死,小区都还没有解封,人迹稀少,门面绝大多数都没有开,城市依旧弥漫在浩劫之中的荒凉。咬牙叹息止住,不让自己有感伤。

好不容易在城区找到一家开门补胎的店。干活的只有老板一个人,店门口同样排着队。终于补好胎,老板说:“补胎收30元。”

“多少?”我以为听错。

“你这样的防爆胎,依旧按照年前价格,收你30元。”老板一边麻溜干活,一边回答我。

“活该你这样的人发财”。我一边扫码,一边说。我以为,这样的行情,怎么得也要个80元以上。

复印店排队准备相关资料,填写通行证,签责任承诺书,提供健康绿码,下午四点,通行证终于办理好。

稍晚,志武的通行证也办理好了,他的目的地是广州。小舅子灿的通行证下午也办好了,目的地和我一样是贵州。

中午得到消息的老表,急急忙忙准备相关资料,不过,已经需要排在第二天,他的目的地是湖南。

3.15号。凌晨4.30分。起床。出发。我们到镇上,志武的车已经上了去广州的高速。

早晨6点,微雾,时有时无。高速路口,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交警一个个查验,严格的人证合一。检查完毕。通过。由衷地对立在晨雾气弥漫中的交警道一句:辛苦你们了!交警回礼,轻声祝福:一路平安!这一刻的我们,不再是曾经严厉冷漠的管理者与潜意识内心拒绝对抗的被盘查人员,有的是坚守这么多天疫区两个普普通通人才懂的彼此理解和相互慰藉。一时差点泪目。再一次过收费站卡口,又一次查验,向工作人员表达感谢。车,终于上了高速。

出发,向着铜仁。

天晴,太阳照耀在广袤无垠的江汉平原上,公路两边的油菜花愈发显得金黄。

“快拍照,快拍照。”我一边开车,一边提醒身边的女人。

“刚从乡村出来,这油菜花还没有看够吧?”

“这观赏油菜花,和观赏金鱼是一样的。观赏金鱼最好的观赏角度是在鱼的斜上45度角,刚刚好看到金鱼的脊背,油菜花也是,现在高速公路高出田野这么多,这样斜俯视视角,加上东面现在这样明亮柔美的光线,成片金黄的油菜花画面,一定是最美的画卷……”

女人肯定相信我这一番自我感觉良好的解读,拿出手机,不停发朋友圈。心情好,唱起了歌。一如二十多年前没羞没臊的甜润。她这样肤浅的人,快乐和焦虑都不需要人来猜。

“我还在上网课。”大儿子实在受不了他妈妈的这份蜜糖,提出反对。女人立马闭嘴。

高速公路上私家车很少,偶尔只会见到几辆货车。两个月之前回来时,路上可是川流不息,万马奔腾。

一定会恢复昔日繁华的,我的大江汉平原。心里默念。

13:55分。到铜仁北高速路口,给学校老师报备。等待姨妹将侄儿接到秀山。

3点左右,到达碧江区,找社区电话报备。编辑详细信息发送过去。

老勾知道我们抵达,电话进来,寒暄几句。干女儿打电话过来,说要来拜年。

千万不要来!虽然干爸爸只回老家待了两天半就被封村封路隔离起来了,从未接触过确诊病例,所在湾里几百人没有一例确诊病例,但我们要自我自觉居家隔离14天,一律不见人。

我以为对干女儿说的这一段话,只会说一遍,想不到,接下来,我要重复多遍。

一路辛苦,终于躺床上,50多天睡硬板床,自家床——软。舒坦。

几分钟,刚刚迷迷糊糊,有人敲门,儿子进来说:“爸,社区来人了”。

一言难尽(中)

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方方

在灾难面前,每一个个体都逃不过卑微的宿命。——天彩窗帘黄先生

01年武汉作家方方接受《小崔说事》采访时说:“有些问题不用争,你放在那里,时间会告诉你结果。”现在,她依然如是认为。

对于她日记的一些褒贬,她把评判权利都留给了时间。她说,《方方日记》,只是一个作家对自己生活的城市发生的事件真实的记录,都是些个人的东西,仅此而已。

黄先生也坚持写隔离日记,同样为真实记录普通平凡人的这段日子。

但显然,没有人家火。

时代的灰粒,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这句话,方方一定是亲证见过那些不幸染病的人真实经历,才能够写出这样深邃的文字。

在灾难面前,每一个个体都难逃卑微的命运。

我说这话的时候,也有见证。被封村封路的这些日子,恐惧,担忧,物质紧缺,我见到的每一个人生活都有影响,或轻或重而已,损失或大或小而已。

我以为,这话我写的,应该已经理解了全部意义。但生活说,不!你没有!即便有,你体会也不深刻,来,今天我们正式开始复习一遍。

穿好衣服下楼,大门口女人已经在和社区工作人员对接中。

开始一共来了三个人。一个自称王主任的领导带队,后面,又有一个市场物业管理人员来。

我们保证居家隔离14天,坚决不出门,不见任何人,对大家负责,也为自己负责。之前,我们所有的朋友外地回来都是这样的啊!女人站在门口,对着来人说。

不行哟!你们来自湖北疫区,必须严格到指定集中隔离点实施隔离。王主任见我下来,重新开始给我讲政策。

我们户口转过来贵州十多年,你看,我小儿子身份证都是5开头,我小儿子都十多岁了……女人继续解释。

我知道,此时辩论赛的焦点是首先证明我们健康安全,其次,承诺会严格自我要求,第三,尽量和湖北撇清关系。

这三条,哪一条,都让我感到悲哀。开了七八个小时车的人还飘飘忽忽中,情绪些微有些波动。

集中隔离14天!我反对!就因为两天半的时间,我们被隔离了50多天,现在,通过层层筛选,我们好不容易回来,又要去集中隔离14天。我不同意!

王主任又开始讲政策,他的焦点是我们应该等他们的遣返通知。

第一,我们接到电话是十多天前,当时铜仁还没有解封,再说了,现在局势一天一个变化,我们湖北也放行了,我们也自愿在家居家隔离14天,保证不出门,也愿意配合做相关核酸、拍片健康检查,费用自理,我们都隔离50多天了,怎么还要到集中隔离?

我强烈反对集中隔离。虽然情节差不多,但性质对于我的感受来说,完全不一样。一种自愿,一种有强制压迫感。

“这是疫情法。”王主任不厌其烦地解释。

“法律我懂,法律意识我也有。只因为如此,我们严格按照湖北要求办理通行证才来,到了就报备,按照我们贵州牌照的车,根本没有人管,我们进小区也是出示贵州健康绿码才进来,光明正大,没有一丝一毫隐瞒,任何虚假愿意负法律责任……”

“说了湖北人不允许来,为什么不通知?”王主任见事情僵持,朝身边工作人员发脾气,我知道,我这样长时间不配合他工作,他心里憋着气。

工作人员低着头,一边翻工作记录给王主任看,一边委屈说,通知过了。也每天来查看过,想不到他们今天就来了。

铜仁封城那段时间,他们每天都到我门前敲门查看,我门口的摄像头能够看见,这一点,我能够作证。

我能够体会一线基层工作人员的辛苦,不能够为了自己的诉求,强词夺理,歪曲事实。

我们保证居家隔离14天,坚决不出门,不见任何人,对大家负责,也为自己负责。之前,我们所有的朋友外地回来都是这样的啊!女人再次重复之前的话。

我们的户口都在本地……

那你们把通行证,户口本都拿出不来,我请示一下领导。

半个小时的请示,结果出来:坚决执行集中隔离。女人无奈,看着我,等我答复。口罩也遮不住我阴郁的表情。

怎么办?还能够怎么办,人家一直都在讲政策,也不针对某个人,而是针对湖北人,就当为湖北人这三个字还债。

工作终于告一段落,王主任也松了一口气。

“收拾两套衣服,跟我们走,我们在楼下等”。

一边收拾衣服,一边看楼底下等待的三人,完全体会到当年地下工作者被带走时的心情。

反抗无用,逃又逃不掉。

突然很想立刻回湖北,至少,可以自由自在跑步,看日出日落,欣赏油菜花。

我们回去,回湖北,不受鸟气!

算了算了,马上开学了,到时候来,还是要隔离,生意嘛,少做一点,我们用积蓄挺一挺,但你儿子们要上学,到时候,人家孩子开学了,你儿子还不能够上学,你不也为担心他这些天不上学玩手机上瘾吗?女人劝我。

我被带到集中隔离观察点位置的同时,小舅子灿的车被拦在高速出站口。已经有社区工作人员等着他,告诉他跟着车,带他去集中隔离观察点。

他的车被带到的是高速公路上的一处卡点,这里已经有几十辆车,都是鄂牌。后来他才知道,这里不是集中隔离观察点,而是入省劝返点。

灿和我不同,他保留了之前社区电话号码,昨天晚上就通知过社区,社区工作人员同意他来的。

湖北人一律劝返!送他过来的社区工作人员,向他表达之前对政策理解的歉意,就下了高速,留他们一家在劝返点。

小舅子车上也是五个人,老婆,和六十多岁的岳母,两个几岁的小孩。一路上孩子晕车,吐的一塌糊涂。

受了多大的磨难,好不容易到达,再回去,肯定不行!我们房子在这里,你看孩子这么小,我一个人长途开车也疲劳,怎么回去?灿反复和工作人员商议,得到的答复是等领导通知。

和灿同样情况的人还有许多,在大家沟通时,一辆接一辆的鄂牌车被拦下来。

人越聚聚越多。一个人也不允许下高速,等领导开会决定。

相对劝返,我们多多少少算是好一些,虽然,内心万般不情愿。我这种轻微密集恐惧症的人来说,集中隔离限制我的自由,简直就是等同坐牢。

车停在集中隔离观察点操场上,亮着灯的楼道上有人探出脑袋来观望。

又来几个。他们心里一定是这样幸灾乐祸又万般无奈地数人。

那种进监狱的感觉,愈发真实强烈。

天已经擦黑,在停车场等待隔离观察点人来接收。小儿子学校校长不停打来电话。我们的到来,让他这一级的负责人有些措手不及。

“不是让你们不要来吗?学校不是一直都有发通知,湖北人不要来吗?你想想,你的孩子在学校,会不会担心别人的孩子有病毒……”

实话实说,他关于病毒的理论,作为父母来说虽然认同,但现在听来非常反感。

在家隔离50多天,又要被集中隔离14天,开了一整天车,无论身体还是情绪都已经到达我的临界点,听到“病毒”这两个字,打心底里反感。

有种被人不经审判,直接有罪判刑的感受。

湖北人都带病毒吗?湖北疫情爆发真的是湖北人的错吗?

我,就是湖北人——

空旷的操场灯突然亮了,它一定是听到我内心野兽一般咆哮的呐喊。

压着火,继续重复之前无数遍的话:我们来自湖北天门低风险区,所在村组无一例确诊病例,也愿意配合检测隔离14天,坚决不出门,不见任何人,对大家负责,也为自己负责……

挂了电话,些许平复。望着不远处送我们一起过来等待的社区三个工作人员,又一阵悲哀。

从处理我们的事情,他们也没有吃饭,一直跟着我们。往大了说是为了人民健康安全,往小了都只是为了一份工作。

夜色下,寂静的操场中,执行任务者和被执行者都似乎明白严阵以待所做事的意义,又似乎都不明白。

我们都是被命运捉弄的卑微者。

好不容易等到隔离点负责人,下了车准备走,被示意先待在车上。

几人一边耳语。结果是:目前隔离点不再接受湖北人,湖北人一律劝返。

一切,又重新回到原点。

湖北人,如果不同意劝返,哪怕同意集中隔离,都需要领导批复,和我们大约相同情况的还有劝返点近00人。都是在贵州有房产的,只不过我们的优势比他们多户籍所在地也是贵州。

等待。长时间等待。

各地出省亲戚朋友消息不停反馈回来。

当天早上办好通行证的老表一家,抵达湖南后,社区电话没有打通,顺利进入自家房子入住,等待第二天早上去报备。

抵达广州的志武一家,和社区联系好约在停车场,现场签定好了居家隔离观察14天协议,约好明天早上做核酸检测,一番手续后,也顺利入住。

最早办理好通行证去浙江的华,还堵在出省高速公路卡口,等待通行。

小舅子在杭瑞高速劝返点上,工作人员现场发放方便面,等领导开会通知。两个孩子在车上睡着哭醒,醒了又睡。

等待,一群人等待另一群人研究决定审判自己的命运。

一群人思路是为什么要放?怎么放?放在哪里?放了怎么办?费用算谁的?放了后果怎么样?

另一群人思路是我们家安在这里,我们是到过湖北,但湖北现在严格管控后评估风险后放行了,凭什么不收?

决策难定,因为责任重大。我这群人试图揣摩另一群人。

或许,我们当前的处境,也应该是他们难下决断的原因之一吧!

所谓的感同身受,不过都是另一种自我安慰。这道理我都懂,但,还是心怀有希望。

等待。无尽的等待。

“你今天还没有读书吧?”女人对长时间在后座玩手机的小儿子问。

“没有。今天我不想读。”儿子小声回答。

一家人在车上沉默。

“不想读,今天,就别读了……”我打破沉默。

原本想培养孩子好的学习习惯,但现在这样环境下读书,被逼着读,也读不到脑子里去。

虽然应该有妥协,但如果一味鼓励流于表面的形式主义,都是人性虚伪的放大。

漫长的假期,为了让黄思庸假期不玩得忘形,我故意刺激他和班里的同学谢安琪PK,假期每天读两首古诗,一篇课文。谁先放弃,谁算输。

两个孩子都非常懂事,从放假第一天开始坚持到现在。

很显然,现在,黄思庸输了。

努力有时偶尔也会输给命运,但这绝对不应该成为不努力的借口。

很显然,我现在没有心情给他讲这些。

再高深的哲理,在卑微的真实生活面前都会黯然失色。

晚上九点,终于等来了四个人。

重新又回到原点。只不过,一直无比抵抗集中隔离现在变成了终极诉求。

人一旦被连续卑微打击,下意识就会接受现实,逐渐适应这种角色。这也是每个人之所以成为自己样子的根本所在。

自证清白,说明情况,和湖北撇清关系。

作为辩护人,我显然要比最初适应一点。不过,一切,对方都理解。对方对工作的熟练程度已经是讲师级别。不需要说,听就好。

依然是耐心解释政策,归纳总结为各级领导决定:只能劝返。

身体极度疲倦,现在黑灯瞎火,这样开车回去,能够安全吗?

对方无言,再一次陷入僵局。清冷的操场下,夜风吹在人身上,没有一丝温暖。对方七个人,我们家四个人,此时此刻,都有家不能够回。

作为他个人来说,直觉判断我们也是健康安全的,但政策就是政策,不能够不执行。

又一次陷入僵局。领导让我们等他一会,又请示高一级领导。

实话实说,有一说一,这些工作人员,自始至终都在详细讲政策,没有一丝半点官腔。有的也只是同情和执行。

几分钟电话交涉后。再一次回到现实。

不行!湖北人必须劝返,口子不能够开。

铜仁夜空的夜,显然比湖北冷,星空显得陌生。

滞留在高速上的小舅子一家,得到的消息是还在开会研究,没有消息。

我们被一路护送到高速路口。照相取证,配合他们完成相应的程序。上车,系好安全带。放眼望去,一边是漆黑的高速公路,一边是近二十年生活热爱的灯火阑珊的城市,当年我选择了留下,安了家,现在,因为一个标签被拒之门外。

熟悉的杭瑞高速,一端连着湖北,一头连着更远的远方。这条路究竟有再长,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我无比清楚,再长再远,也都还是中国。

一言难尽(下)

漫长一夜无眠。3月16号。清晨6点。高速公路劝返点。

太阳照常升起,依旧光芒万丈。这时候,八湾油菜花上的露珠,应该还是那么的晶莹剔透吧!

温暖的阳光,透过车窗照耀在狭小的空间里圈屈了一夜侄女王茜脸颊上,轻柔绵长。昨天路上一路呕吐,脸色苍白。今天情绪些许恢复了正常。阳光下,车内微尘漂浮清晰可见,这世界原本就没有任何真空地带。

王茜闹着要下车,小舅子不让。各种疫情知识宣传,让他明白现场这么多人,肯定要自觉地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这样的安全防范意识一定要有。

六岁侄女不懂,为什么我们要被限制在此。对于她来说,能够回到家里不再待在车上,是一件让人开心和快乐的事。

近00多人滞留,每一次有领导模样的人来都会引起现场一阵骚动,不停有人前去打听,得到的消息是继续等消息。

大部分人把希望寄托在今天,因为星期一正式上班。强者的作息时间,都是弱者琢磨的范畴。

休整一夜。我决定回湖北。天生光明正大,受不了这份委屈。

小舅子执意等待,已经熬了一夜,两个孩子晕车确实厉害。不想往回走。

等吧!等领导上班了开会通知,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总得有个说法。

工作人员送来了早餐,大家有序领取,继续等待。我们在另一侧,有亲戚送过来补给。其实,依照我们贵D车牌,湖北健康绿码,贵州健康绿码,完全可以自由出入城区,但我们不想到处乱窜。

因为,我们时刻都不会忘记,遵纪守法才是对那些奋战在一线的医护人员、日夜坚守在工作岗位的防疫人员最好的尊重。

任何时候,都要坚持底线和原则。

秀山的小姨妹打来电话,侄儿抵达秀山报备街道社区,被安排居家隔离,问我们要不要去秀山。

我一口拒绝了。我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城市都不欢迎我,去你那里,人家肯接受?再说,现在不还在开会研究吗?再等等。

我实在不想给她添麻烦。又把湖北的火烧到重庆去。

等待。以往这样无聊的时间,我定然会写写我的小说,现在,一个字都不想写。

湖南的老表早上还没有起床去社区报备,就被小区里的人举报了。社区来人做了核酸检测,嘱咐他们全家要居家隔离14天。表妹抗议:“我们在湖北已经隔离50多天了,现在为什么还要隔离?”

先观察几天看看吧!工作人员简单交代几句,然后就离开。

所谓,一时说一时的话。表妹显然不知道我们的处境。如果知道的话,她会感到自己有多幸运。

上午10点,陆陆续续又有人抵达目的地的消息传来。去广州的最多,一夜之间,抵达广州的湖北人没有十万,也有大几千。熟悉的亲戚朋友依次签订居家隔离观察14天承诺书后,进入出租房。

二老表抵达东莞,顺利进入自家房子,无一人查询。他还不放心,直接到社区我们从湖北来需要什么手续吗?对方回答,先登个记。

程序简单到他怀疑。打电话和他在东莞朋友讲起来。他朋友说:“现在的东莞,已经对湖北人不感兴趣了,现在只对老外感兴趣。”

贵州防疫成绩好,也是有原因的。电话里我和老表感叹。我不知道该依旧自豪,还是自嘲。

自嘲才是最好的幽默。现在我的处境一点都不幽默。只是有些滑稽。

劝返点中午提供的盒饭,比昨天晚上的饭好吃。昨天晚上的饭有点生。岳母大人评价第一次吃上国家免费饭,她这辈子都会想不到以这样的方式。

下午两点半。得到的回复是没有回复。有人开始忍耐不住,陆陆续续有车掉头返回。

在秀山的姨妹又打电话来,要我们去秀山。我们权衡利弊,决定去秀山姨妹家。让她提前给小区报备,给街道办事处报备,说明情况,实话实说,不要有一丝隐瞒,包括不能回铜仁家是因为贵州目前是劝返政策。

可以不说,但千万不要说谎,因为一个谎言需要千万个谎言去弥补,而且,最后一定补不住。这是我一直教导两个孩子的话。

心怀坦荡,才能够时时处处坦荡。

几分钟后,我们得到答复是秀山可以接收。我问是不是居家隔离?如果是集中隔离,还不如回湖北。回复是。

姨妹把我们一行人从湖北到秀山的信息发到她们68人社区群里。我以为,肯定会有人强烈反对。想不到,绝大多数人竟然聊天聊着竟然把疫情防控上升到湖北人做出牺牲的高度上来。

歧视病毒,不歧视湖北人。有人这样回复。

社区上门量体温,医生做相关检查。居家隔离手续正常办理中。

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它——罗曼-罗兰.

所谓生活的真相就是——从不抱怨,也不逆来顺受,而是勇往直前找方法,脚踏实地想办法。——天彩窗帘黄先生。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贫僧东土大唐而来。

不要问我到哪里去?哪里需要普度众生贫僧就到哪里去。

施主,不要再问了,看施主修行多年,难道不懂什么叫苦中作乐吗?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有老乡打电话给我,那些坚持了两天一夜留下来的湖北人,已于昨天3月16号傍晚被安置在铜仁的一处隔离点集中隔离观察。

贵州防疫成绩好,肯定是因为有人在背后付出,只不过有人在台前,有人在幕后。

责任编辑:陈缘

乡土文学社发展会员成立文学分社的通知本社由乡土文学创作研究中心,发起,组织,运营。其宗旨是以《乡土文学》平台、《乡土文学》期刊为阵地,团结全国“乡土文学”作家诗人艺术家和有乡土情结文学爱好的企业家,共同发展文学事业,共圆作家诗人梦。本社目前有会员多人,终身长期会员63人。其中中国作协、中国诗歌协会会员18人,省级作家协会会员93人,市级作家协会会员31人,县级作家协会人。“乡土文学”这株幼苗,已经成长为一棵大树,正开枝散叶,开花结果。为了更加有效地发展壮大创作队伍,扩大本社影响,每年3月定为发展会员月,掀起一个发展新会员,建立文学分社的高潮。并且给予一定的优惠政策,具体规定如下:一、发展新会员凡是爱好文学,认同《乡土文学》品牌,无论年龄、性别、种族,都可以加入本社。入会程序,提出申请-填写表格-交纳会费和照片-办理证件。活动期间,会费长期会员八折优惠,市级以上作协会员享受了优惠不再重复享受。收费标准:长期会员元,市级以上作协会员元。二、成立文学分社(一)社团级别、命名1、省级文学分社,其名称乡土文学社XX(省名)分社。、市级文学分社,其名称叫乡土文学社XX(市名)分社。3、县级文学分社,其名称叫乡土文学社XX(县名)分社。4、乡镇学校企业社区文学分社级,其名称叫乡土文学社XX(乡镇学校企业社区)分社。(二)准入条件1、人员限制,3人以上,多则不限。无论哪一级分社只要有3个人,申请入会,交纳了会费,注册办证,都可申请成立分社。、各分社会员每年3月进行年检资格审查,合格后方可行使分社职权,享受相应优惠政策。3、分社成员中非长期会员,每年度交纳的会费,由分社收集集中上交。标准每人元,收集后80%上交总社,0%留在分社作活动经费。三、老会员活动期间收费,一次性交纳元,成为长期会员。四、会员优惠待遇1、优先在《乡土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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